前世有些记忆已开始渐渐模糊,可那日从白云寺回来当吕子华将跑散的曹氏带回来时,眼尖的余念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。
前世余念沦落青楼时,她曾遇到过一人,那人是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,余念唤他吕先生。
吕先生虽常来青楼,却与那些时常出入此地的男人不同。
他并非到那儿寻花问柳,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端着酒壶借酒消愁。
余念曾问过身边姐妹关于他的事儿,可惜姐妹们都不清楚,只知这个男人每回来都不用女子作陪,最初觉得甚为奇怪,后来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。
有一回,余念扶了一把当时醉酒要离开的他,自那以后,两人便有了交集。
吕先生是余念在青楼里唯一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客人。
两人虽有交集,可吕先生对余念却十分尊重,从未有过逾越之举。
两人见面,便都是说话解愁。
吕先生家中人口单薄,他未曾娶妻,只有一外甥曾在京中任职,但不久前他外甥却意外失踪。吕先生寻过,却找寻未果,他变得很颓丧,只觉自己对不起早逝的妹妹,没将外甥看顾好,是以才总去青楼借酒消愁。
余念也曾问过他,喝酒为何不去酒楼,他只说,酒楼听不到乐曲。
便是从这一点,余念便觉得吕先生也算的上是个风雅之人。
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,吕先生是余念唯一一个可以诉说的朋友。
只好景不长,两人不过相识半年左右,吕先生便出了意外。
吕先生的外甥寻着了,但那对于吕先生而言却并非好事,因为他的外甥成了杀人未果的杀人犯,杀的还是京中官员。
他外甥被斩首的那日,余念借故去了刑场,她亲眼看着他的外甥人头落地,吕先生也因此一头撞死在高台前。
余念知晓吕先生对外甥之事的悲恸,却没想过他会随了自己的外甥一同去。
那一日,吕先生的外甥虽是一脸斑驳的血渍看不清长相,可他左手臂上的那处疤痕却清晰地留在余念心中。
那个蘑菇状的伤疤与吕子华手臂上的伤疤一致。
面对忘年之交的死去,余念无疑是心痛的,可当时的她却什么都改变不了。
以至于当余念收到吕先生给她留的书信,以及他的全部身家想要让余念赎身离开青楼时,余念只能抱着信件痛哭什么都没办法改变。
还好这次不同了,她的生命重来了一次,这也就意味着很多事情她能去做改变。
前世她曾了解过吕先生外甥吕子华的案子,结合吕先生所说的那些,余念大概知晓吕子华为何犯事儿。
既然这一世,吕子华还在‘失踪’之中,还未开启他刺杀的行动,那她余念是不是就可以想办法阻止,帮他筹谋,如此以来,吕先生是不是也不会遗憾离世了。
余念自雅间出来后,缓缓自楼梯而下。
待引书付了茶水钱,正要离开时,一个满身酒气的男子却擦着余念的身体而过,若非引墨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,她就被撞翻在地上。
“你……”
“呵!什么东西啊,不就是个病秧子么?你以为你是侯府世子就了不起了?我跟你说你是个短命种,还没来得及享你世子的福呢没准命就先没了!!”
引墨刚想开口问那人怎么走路的,就听得那人满口胡话。
余念伸手拉住了引墨,示意她别吭声,而她自己的则目光落在那醉酒男子身上。
世子?
病秧子?
这形容的人怎么与她那病弱的相公这么像?思索间,余念的目光在人群中匆匆扫了一眼,果然见到了人群中被青弩搀扶着的沈凡呈。
此时的沈凡呈头颅低垂,看不清脸上表情,可从他的身形动作上看,还是能清晰看出他的自卑与懦弱。
余念在心底长叹一声,沈凡呈从前便是这样,分明是世子的身份,可叫人受欺了却根本不知道反抗,不仅不反抗,还不允许身边的青弩替他出头。
余念看到青弩的脸都快被气绿了。
“这位公子,方才你差点儿撞着我。”余念轻轻冲那个矮墩墩的背影喊了一声。
那矮墩墩的人影却压根没听见余念的话,嘴里说的话越发过分与不堪。
余念深吸一口气,强壮镇定在幕篱后头努力扯出一副笑脸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。
这时,那矮墩墩可算有了动作,只见他转身在身后人群中扫了一眼,却并未看出方才说话的人是谁。
余念见人并不认识自己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对于这样的人便不用顾忌太多。
围观看戏的人越来越多,趁着人群拥挤间隙,余念走向矮墩墩,藏在宽大袖袍之下的一双手猛地在一个口袋里抓了一把,不动声色地冲矮墩墩挥了挥。
那动作行云流水,十分自然,几乎看不出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