哈维写完病历最后一个字,左手揉揉眼睛,右手随意地在面前的台历上圈出了后天的节日,这才合上笔帽。

仲春之际的复活节总是来得很快,或许是因为星露谷的早春实在过于迷人,无论多久都显得短暂。

看着那个碰巧画得像个鸡蛋一样的圈,哈维的心情也好了起来,伸了个懒腰,又抻了抻有些僵硬的胳膊,跺了跺脚,走出办公室。

“要采购的药品和医疗用品清单理出来了,哈维医生。”见他出来,玛鲁递出一个夹着两张纸的记事板,“大头还是非处方药,您再看看需不需要调整。”

“辛苦了,”哈维接过记事板,简单翻看了一下,“还是按照往年的经验理出来的?”

“是。”

“这样就行,”哈维笑笑,把记事板递回给玛鲁,“我们的用药情况每年都差不多。”

“是啊,鹈鹕镇本来就很稳定,各种意义上的,”玛鲁也笑了,“无非就是去年和今年每年多一个人,既然去年艾利欧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用药需求,今年安娜也不会太影响我们的药品库存。”

哈维脑海中又闪过那天的场景,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农民,面对着一棵刚来没多久的树。

他没有再回答玛鲁,只是扭头收拾着诊所里的杂事,拉拉椅子,理理材料,直到玛鲁已经摘下护士帽,他才开口:

“玛鲁,诊所门前那棵树,你知道是什么品种吗?”

“你大概不是这里本就有的橡树、枫树或者松树吧?”安娜的问话在他心里一闪而过。

“那棵树?”玛鲁一推眼镜,“哦,对,是有一棵树,我没怎么注意,是您种下的?”

哈维不置可否地笑笑。

“您什么时候……?我都没注意到呢,您是要考我?”

“啊,不,我也不知道答案,我是在——求知。”

“哦,老天,我对树种确实还不熟悉,而且那棵树的叶子我也没有仔细看过,”玛鲁捻了捻发梢,显得有些局促,“要不,我帮您问问我爸爸?”

“哈哈,倒也不必那么认真,”哈维挥挥手,露出他一贯的关切的笑容,“就是随口一问。快回去吧,今天辛苦你了,休息一下,后天的彩蛋寻宝可以好好玩一玩。”

“彩蛋寻宝”四个字一下点亮了这个姑娘有些疲倦的眼睛,她挥挥手中的护士帽,咧嘴笑了:

“我当然会的——提前祝您节日快乐!”

玛鲁快活的身影消失在门口,透过窗户,哈维看了一眼那个远去的年轻背影,又看了看那棵他依然不清楚品种的树。

“什么时候种下的?”他重复着玛鲁的问题,“我更想知道,它真是被种下的吗?”

还是说,它真的是“来到”这里的?

复活节如期而至,哈维刚走出公寓,德米特里厄斯就向他打着招呼:

“节日快乐!”

“节日快乐!您又来帮着布置场地啦?”

“是啊,帮着搬搬桌椅板凳,顺便尝两口格斯刚做出来的蛋羹。”

“啊,新鲜出炉的蛋羹是最妙的。”

“还没吃早餐吧?我想格斯不会介意我们一人先来一点的。”

哈维乖乖跟着德米特里厄斯走到餐桌旁。德米特里厄斯显然心情很好,一边递给哈维一个餐盘,一边愉快地寒暄着;哈维心情也不错,但还是多少感到一些莫名的紧张,一如他从前和德米相处时的感受。

“……藏鸡蛋的活不归我管,罗宾也不大会藏东西,老威利擅长这个,咳,我们家能参与彩蛋寻宝这个活动的只有玛鲁了。”

“啊,我相信她很喜欢这个活动。”

“她是很喜欢!”提到女儿,德米特里厄斯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,“她有时会问我们,这个活动是不是幼稚,我们总告诉她,如果想去,参加就是了,我们会为你加油的!”

“虽然这个活动通常是小孩子参与,但也很适合年轻人——哦,我们都应该找个这样的机会,在阳光下跑一跑。”

“您说的很对,”德米特里厄斯赞同地点头,“我本来就不觉得玛鲁参加这个幼稚,如果考虑到对健康的益处,那就是好上加好了,这孩子安静,平时可能确实缺了点运动。”

“诊所的工作就是这样的,玛鲁又一直是个认真负责的姑娘,我也希望她,”哈维谨慎地顿了顿,“能够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。”

“哎,这么一说,农民这个工作对健康还真不错,是不?”德米看向广场西北角,顺口说到,“又能锻炼,又能晒到太阳。”

哈维顺着德米的目光看过去,不出所料,德米切换话题的契机正是刚刚出现在那里的安娜。

“呃,也不全是,单调的重复劳动不能完全等于科学锻炼,搞不好会引起身体不适,至于太阳嘛,也要适量地晒。”

德米特里厄斯突然笑了,搞得哈维又莫名紧张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