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6(1 / 3)

皇太女醉酒寻去怡亲王府的事情被发现了,中宫的太监来告状的时候,萧二爷正与女帝手谈,黑子所向披靡,堵了白子大半气路,女帝掂着一白子在手中把玩,然后慢悠悠落下棋子,并不言语。

怡亲王坐在罗汉床里侧,依着凭几,整个人都是慵懒的,身后的窗户上蒙着一层新白的蝉翼纱,映的窗下坐着的人也新明几分。

他脸上颜色不大好,抄手在棋瓮里抓了几个子儿,照着那小太监的脑袋就砸。

“嘶——”小太监抽一口凉气,也不敢多出一声。他虽是君后跟前伺候的人,外头传话宣旨,即便行在内阁,那些个当官儿的也得看在中宫的面子上赔他三分笑脸。

可怡亲王从不吃中宫这份儿情。

怡亲王身上淌着天家血脉,正儿八经的皇子龙孙,就是这会儿君后本人站着,教怡亲王砸这么一下,天子也会两边安抚,再不轻不淡的斥责几句,让怡亲王回头家去自省。

“该。”女帝终于把眼神落在那小太监身上,“怡亲王赏你的,你不喜欢?”

小太监怔了一瞬,跪步将两枚棋子捡起来,捧在手里磕头:“奴婢不敢。”又连磕两个向怡亲王谢恩。

一旁伺候的小胡总管怕中宫体面全失,站出来救小太监性命:“笨嘴拙舌的东西,连话都说不囫囵,叫你们领事公公知道了,且有的你吃板子呢。滚出去,没得碍眼。”

小太监连滚带爬退下,到外面见了天光,暖盈盈的太阳往人身上一罩,才惊觉后脊梁一片湿意。方才有那么一瞬,天子是要杀人的!

没了碍眼的东西,白子也没了最后的退路,“老二棋艺还是那么的厉害,那会儿在云中府,你就赢着朕一招半,今日落子,还是这熟悉的一招半。”

“陛下谬赞。”萧二爷开口谦虚,女帝摆手,笑着道,“咱们一家子姊妹弟兄,何必如此生分,一如从前光景,同你大哥一样喊朕一声阿姐便是。”

萧二爷有心忆从前情分,女帝开口,他便从善如流:“海路颠簸,能玩的雅致不多,这棋艺琢磨的久了,也就无师自通。”南洋巨鹢有十,九成出自帽儿岛常家,他常家海路若是颠簸,可着天底下寻,也找不出第二家能平坦了。

“听他大娘说,小春天的棋艺也好,过些日子,朕也有了能对弈的棋搭子,咱们日后再战,朕未必不能赢你。”女帝招手,小胡总管领人撤下棋局,布吃茶的小几来。

怡亲王歪在窗户底下晒太阳,瞥一眼较着劲儿的二人,嗤声讪笑:“你们干嘛呢,不叫人舒坦是吧?”一个是他兄弟,一个是他阿姐,又是要结亲家的人了,话里揣着刀子,捅了谁回头都得流他的血。

萧二爷舍不得他大哥为难,稍降辞色,做小接过小胡总管端来的新茶,递在女帝面前:“阿姐吃茶。”又将怡亲王最爱的西瓜露拿到他面前,“其实这次我来京,他娘是不乐意的,当初那事儿,是我家受了委屈,她心里有气,又不敢同着我讲。”

“可我能怎么着呢,手心手背都是自家人,抬眼望那是我的姐夫,低头看又是我的夫人。千不是,万不是,不还是有母亲跟舅舅的身份站着的么。那绝子药,吃了也就吃了。”依着萧二爷的脾气,必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,他眸色垂垂的似是喟叹,飞快地觑一眼怡亲王脸色。

太息一声,继续道:“其实内子也不是真要得比个高下死活,她脾气倔,性子强势了些,但却也是最看重情分的一个人了,自我入赘,她拿我的兄长姊妹做自己的姊妹,永昌胎里带来的旧疾,我这个亲叔叔都抵不上他婶子尽心,她知南洋诸国多巫医,那会下了船,头一样便要打听这些,看到了新鲜玩意儿,也总想着家里哪个孩子会喜欢。”

似是想起了什么,萧二爷失笑,“阿姐幼时家中姊妹兄弟多,是没体会过那种滋味。我岳家只她一个姑娘,我岳母又早早的走了,他们爷俩相依为命,老爷子走后那一阵子,她出去跑买卖都要带着我,生怕我也离她而去。”

“她是最重情谊的一个人了,她盼着儿孙满堂,盼着满屋子姑娘儿子喊她娘亲。”

萧二爷眼圈都红了,却要牵起僵硬的嘴角:“罢了,都过去了。”叹气的声音不轻不重的飘进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,笑声听起来也是苦涩,“也就是同着哥哥姐姐们的面,我才懈怠着嘟囔几句,家里听不得这些的。”

萧二爷扇着面前的风,仿佛在驱散刚刚话里的惆怅。

女帝苦笑,也只能以指尖敲打桌案。

常家的苦是君后一手造出来的,当年东雍州议事,君后与陈志高定下儿女亲家,彼时常衎两岁,还没玥儿,君后为捆缚常家,给萧二下了绝子药,本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,谁成想制药的疯神医曾受恩于常家,常娆那等聪明的人,仔细去查也就一清二楚了。

得亏是有怡亲王在中间做和事佬,在火器价格上割给了常家不小的让步,才没叫两家断了干系,至于那桩娃娃亲,当然也做不得数了。

该是天意弄人,当初君后绞尽心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