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步棋 猛药

俞亮带着千万分的不愿意，还是签了东湖证券，白天怀揣着一堆不愿意和一点点的小期待去队里，晚上回来就抱着猫坐在房间里发懵，陈诺问起时，他只说是刚进队没给安排到什么比赛的任务，清闲到有点不适应，说着还举了几个例子，什么队里的谁去了一年多也还是个替补没能上场啦，什么看门的大爷也安慰他鼓励他要耐心等啦，听上去仿佛是些正常的寡淡的经历。

但陈诺完全不信，她非常了解自己的弟弟，他平素是个少年老成的淡然性子，不显山不露水，温和安静，只被气坏了才会有情绪激动的少年模样，他擅长倾听，向来话不多，如果不是很在意的事情，他不会为此烦恼，更别提主动去说一大堆的话。她知道弟弟并不想进这个棋队，拉着他说不如解约。

俞亮却摇了摇头，既来之则安之，他不想半途而废，平白叫人笑话，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，想挤出一个笑来安慰姐姐，笑容却不达眼底，他眼里雾茫茫的，好像落入了什么无边的黑暗中，光亮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。

看得陈诺很是心疼，但此刻除了抱抱他，她好像什么也做不到。

这样的反常持续两三回之后，不单单是陈诺，俞妈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，细问之下，才知道俞亮在东湖证券，没有什么上场的机会，是永远的二号替补。

简单来说，东湖证券抢到了一颗星星，然后给他盖了厚厚的被子，遮住了他所有的光彩。更甚至，队里还有明里暗里有意无意嘲讽打压的。

俞妈心疼坏了，她也知道当天的情况是属于东湖证券突然发难，她和俞爸都明白没什么底气的新队伍是争不过这些老牌劲旅的，也没有怪到方绪头上，甚至俞妈还温声细语地安慰方绪说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。

本以为这老牌棋队是慧眼识珠把小亮抢了那总归是会好好对他的，谁承想竟然让儿子受了这么些委屈，俞妈听完就替孩子担忧起来，她太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了，怕他憋着不说心理出问题，就总想着和俞爸一起叫方绪出面帮小亮把约给解了，在她看来，方绪的队伍虽然是新生力量没啥底蕴，但队里都是些知根知底的好孩子，又年轻上进，和那些老牌队伍各有各的好，拼一拼未必没前途。

俞爸却觉得这是一个磨炼儿子心性的好机会，让象牙塔里的小儿子走出去独自经历一些磨难，兴许各方面都能让他更进一步，便拦住了想去找徒弟的俞妈。而且比起儿子，俞爸他现在更头疼的是徒弟。

俞爸觉得徒弟的设想其实很好，就是脚步跟不上，他的思想过于超前，不能脚踏实地去务他眼前的正业，地基打完了一二楼还没建好靠着四根柱子就想搭个电梯去九楼？这不瞎闹呢么？再说了一心如何二用？棋手就该专心下棋，棋之一道的功夫他都还没练到家，就想同时做两件事？

俞爸觉得徒弟纯纯就是压力不够，他自幼时学棋便是庸中佼佼，且悟性极高，学起来简直一日千里，同龄的孩子里完全没有对手，对上老一辈也毫不畏惧，一路稳扎稳打地升上来，年纪轻轻就成了九段国手，也算得上是少年登科；如今又谈了恋爱，春风得意马蹄疾，少年意气想着一步登天摘星揽月也正常，缺的是不过是时间和历练，待他来施加压力吓上一吓，叫这孩子知难而退专心练棋，假以时日棋道大成，造诣绝不会在他之下。这么想着，俞爸决定给糟心的弟子来一剂猛药，务必要速战速决让他药到病除，他思索了一会儿，打开手机翻了翻通讯录，对着“老方”摁了拨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