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夭夭不傻。 她生来漂泊, 最会察言观色,关外在打仗她不是不知道,前几次消息往来, 她已隐隐觉察出端倪, 眼下洛缨这么一问,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。 庄夭夭没有太多是非观,但她知道, 给敌军递消息, 这是错;。 正因为是错;,她绝不能承认。 洛缨说戎狄凉部有一个世子, 筹谋多年,在山南城安插了许多眼线,庄夭夭说她从没听说过这个人;洛缨说他们查到凝香馆外;卖货郎是世子;暗桩,庄夭夭时时与这卖货郎接触, 庄夭夭辩解说我跟他买些小玩意儿不成吗,你们怎么管得那么宽呢? 卖货郎跑了,洛缨久问无果,又苦于没有实证, 不能直接问庄夭夭;罪, 只能暂时把她拘在军营中。 庄夭夭不乐意被拘着,成日吵着要回去,洛缨担心军情再次泄露, 并不理她。庄夭夭不是个省油;灯,自此她就和洛缨对着干。整兵时,她在营外唱曲, 洛缨让人把她关入帐中, 她就拿香粉帕子去撩守帐兵卫;脸, 偶尔她得了自由,会去山下溪边涤足,她专挑有人;时候,当着一众小兵脱了鞋袜,优哉游哉地把双脚放入溪中,把小兵们惹得面红耳赤。 那日她涤足归来,哼着小曲回到帐中,忽见洛缨在帐内等她。 洛缨问:“识字吗?” 庄夭夭认字不多,要不是为了勾引梅松照,她才不费心学,她警惕得很,当即道:“怎么?你想让我写认罪书?我可没罪,我也不会写!” 洛缨没说什么,吩咐一旁;小兵展开一副卷轴。 卷轴内山峦叠嶂,线条繁复,还有许多小标识,庄夭夭看了半晌,才认出这是一副地图。 洛缨指着地图偏北;一座城,道:“这里是宣都,大周;京师,从这里往南,一直到涑水之南;丰州,这里都是大周;国土。” “这里。”洛缨;手指点了点西北;一片山麓,“这里就是我们所在;地方,这片山麓叫苍眠山,蛮敌就在山;另一边。” “你知道我给你指;这一片地方叫什么吗?” 庄夭夭懵懂地望着洛缨。 不就是大周么? “叫做家国。” 洛缨又问,“你姓什么?” “我哪儿知道?我又没有父母。”庄夭夭道,“干嘛,想查我;根底呀?我自己都不知道,你上哪儿查去?” 拿着地图;小将士道:“姑娘误会了,洛将军问你;姓氏,是因为只要你是大周;子民,每一个姓氏,都能追溯到你;源头,洛将军想帮看看你是哪里人。” 洛缨道:“如果你能看懂这张地图,该知道山南便是大周;门户,我们守着这个地方,也是守护大周;子民,虽然不能保证人人衣食无忧,至少可以令他们不受战乱侵扰,而这些,都是将士们拿鲜血和性命换来;,你明白吗?” 或许是“衣食无忧”四个字触动了庄夭夭,她问:“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?” “我看你并不娇气,曾经应该过得很苦,既苦过,便该明白当下不易,你此前或许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,但你要知道,那是错;,会把你所珍视;一切毁于一旦。你说你识字,识字还不够,我希望你明白,家国二字,是这样写;。” 庄夭夭;嫌疑没洗清,洛缨不放心把她送去别处看押,一个女子久居军中又不好,洛缨无奈,只能把她拘在自己帐中。 庄夭夭其实一点都不讨厌洛缨。 她觉得她规规矩矩得很有意思。 这种规矩,不是那种养于闺阁;端庄,而是一种自在;规矩,她在言行上恪守成规,眼中却有广阔天地。 庄夭夭甚至为洛缨鸣不平,她对她说:“我觉得你挺有趣;,你想要梅松照不沾花惹草,可你成天泡在兵营里,他;心怎么在你身上?” 夜里,洛缨点灯写兵函,庄夭夭趴在案边,歪头说,“要不要我教你呀,我可会讨男人喜欢了,你其实长得很好看,我帮你上香妆,给你穿我;衣裳,教你走戏步,男人一定都喜欢你。” 洛缨落笔专注,说:“不必。” 中途,梅松照也来寻过庄夭夭,他请洛缨放了夭夭,却被守帐将士一句“疑与胡人通信”拦了回去。 梅松照来时,庄夭夭掀开帐帘,探出脑袋偷偷张望,看他灰头土脸被打发走,她居然觉得挺好玩;。 这一刻,庄夭夭忽然意识到,原来她并不是那么想回去。 在妓馆不也一样被拘着么?还得时时应付梅松照与其他恩客。她在哪儿唱曲不是唱?在这里还自在些。 于是庄夭夭收敛了许多,不再胡乱招惹营中;将士,大多数时候,她能自得其乐,唯一不开心;就是没什么人陪她。庄夭夭是个玩心很重;人,重到实在有些不分轻重。偶尔号角传遍军营,关外有敌袭,洛缨肃容整军,带兵去荒野杀敌,庄夭夭都想跟去看看。 她这么想,也就这么做了。 那是一次蛮敌突袭,出兵后;大营中没有太多人看守,守也不会守她——当时军中已经不怀疑她了。庄夭夭上了附近;一个山头,找了一处高地,她想,她就看看,不出声儿,她还没见过打仗是什么样;呢。庄夭夭觉得,洛缨军中;将士认识她,万一她不幸被蛮敌捉住了,她也认得凉部世子,她不会遇到危险;。 她想得太简单了。 沙场上只有敌我之分,大伙儿都杀红了眼,谁管你是谁?庄夭夭不慎撞见一支埋伏在山坳里;胡人伏兵,这些胡人见了她,赤红着双目,当即露出狞笑,他们根本听不懂庄夭夭在说什么,把她捉住,当即解了裤带。 这种事庄夭夭从前遭遇过,太可怕了,何况这一次更不同,她面对;是茹毛饮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