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时间里，倪存海有时会趁着周六日的空闲时间，带江之淮来家里补习。

每当少年来倪家，倪思予总会腻歪在他们旁边，假装也在很认真地写作业。

客厅的茶几上被分隔成了三大区域，一块放着她的作业，一块放着江之淮的奥数试题，一块放着倪父的数学教案。

她总会借机观察他。

她发现，江之淮真的很聪明。爸爸总是夸赞他逻辑思维很清晰，而且答题效率高，遇到不会的题会果断选择放弃，下笔从不犹豫不决。

倪思予还发现，他是个寡言少语、情绪不轻易外露的人，俊脸总是挂着一副疏离的神情，有时她会在他的眼神中窥见几分冷漠。

一段时间下来，他们之间的交流仍然屈指可数，江之淮待她始终礼貌而疏离。除了暗自观察到的之外，其他信息一概不知。她单方面的接近看似就要以失败告终了。

她叹息，江之淮真是好完美又好高冷一少年。他就像是天上星，水中月。似乎踮踮脚，伸伸手，只要再多努力一点，就能触碰到他，结果发现两人间的距离，还是相差着十万八千里。

但她的心总会被他一个不经意的动作，一句随口说出的话所撩拨。

少女青春期隐秘而甜蜜的爱慕，转化成了追逐的动力。

倪思予想：没关系，你只要高高挂在天上，无需任何改变，我会努力靠近你。

***

天气预报说，今年是个罕见的寒冬。

距离新的一年还剩下一天，海市的温度骤降到了零摄氏度以下。

倪思予认为，天气预报还是有那么一点心眼子在的。

差一天也是一天，那就不能算是明年。

大雪扑簌簌地落了一整晚，清早醒来，阴冷的空气激得人忍不住打哆嗦。倪思予趴在窗户边往外看，发觉天地间已白茫茫一片，显得寂寥又广阔。

小区内静悄悄的，健身广场上不见老人们锻炼的身影，只有零星几个上班族正撑着伞往小区大门走去。

室内一片寂静，爸妈应该是提前去学校了。她起床洗漱一番，拿起锅里温着的肉包子，一口咬住，一边往身上套宽厚的羽绒服。

余光不经意间扫向客厅的沙发，突然发现沙发的缝隙处突出来一张白纸的尖角。

她好奇地走过去，含混不清呢喃：“咦？这是什么？”

倪思予一手将剩余的包子全部塞进嘴里，一手捏着薄薄的纸张，缓缓往外抽。

待纸张全部抽出，看清上面的字后，她才发现这是江之淮不小心遗落在这里的奥数试卷。

试卷有点皱巴巴的，应该是落在沙发缝隙里有一段时间了。

倪思予眼珠子转了转，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快速成型，嘴角止不住疯狂上扬。

嘿嘿，机会终于来了！只要带着这张卷子，就有充足的理由，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高中部找他了。

她小心翼翼地将试卷平铺在茶几上，用手轻轻捋了捋，尽量将褶皱抹平。

等到试卷看起来比较平整之后，她怀揣着激动的心，一把拽起书包，哼唱着轻快的旋律飞奔出了门。

***

崇远中学坐落于市中心，占地面积极广，建筑设计采用英伦风，校内布局大开大合，功能区齐全，在海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城市里，处处彰显着低调的奢华。

高中与初中两栋教学楼位于学校正中，两楼相邻，楼与楼之间的空地精心打造成供学子休憩的小花园。

倪思予在午休时间，找了个借口甩开粘人精徐会宁，悄摸来到了高中部。

她还从未踏足过这边的区域，心情莫名有些忐忑，边轻手轻脚顺着楼梯向上走，边四处打量，找寻高二一班的位置。

现在是午休时间，还有许多学生正在食堂就餐，因此教学楼里人不算多，她一路走来，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。

待爬到三楼拐角处，突然听见四楼楼道传来了动静。她蹑手蹑脚向前走了几步，悄悄探出头，看到了一男一女压低声音争执的场面。

少年紧紧拽住少女的手，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愠怒：“你可真行，告状告到陈振南那！”

“你放开我！”少女的声线很特别，清透干净，咬字清晰，像藏了把撩人心弦的钩子，“事情难道不是你们做的？”

“你要报复我就冲我来，凭什么把江穹拉下水？”

“你们那是要害人，我告发又怎么了？”

“那人活该！你知不知道——”少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，猛地转过头，正好与鬼鬼祟祟的倪思予眼神交汇。

倪思予顿时就慌了，吓得心脏怦怦直跳，下意识蹲下身，双手抱头，将脸埋在膝盖处，努力蜷缩成一个球。

她听见“啪”地一声响，应该是少女拍开了男生的手，随后听到少女低斥了一句“神经病”，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