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.
罗丝前两年自认为身子金刚不坏,没料到出门玩雪的时候疯了点,光顾着把阿黛尔裹成个圆滚滚的球,自己头发上沾了点雪半干着回家,一进屋就是一个喷嚏。
她没当回事,然而当晚就发烧了。
罗丝睡前感觉自己体温不大对劲,翻出颗也不知道过没过期的药吞了,心很大地睡了过去,时间还不晚,连做了一连串噩梦。
她从小不大容易生病,一病就格外反应大,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,乱七八糟的梦一个接一个,最后也不知是抖醒的还是吓醒的,梦里总有很重要的人离开她,有很多个形状奇异的世界皱巴巴地缩成一团朝她挤过来,有长长的跑不到尽头的楼梯,她拼命冲向终点,却一脚踩空坠下悬崖,睁眼惊出一身冷汗。
她不是很有安全感的人,一颗心总是旋在半空惴惴不安,到今天仍在做那些无厘头的噩梦。她半夜醒了,浑身上下冷得要命,脑袋跟灌了铅一般动不了,费力地睁眼看看时间刚过零点,她有种巨大的空虚和悲伤感,从身到心的难受,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样。
罗丝又想起阿黛尔高烧的那个雷雨夜了。她生病的时候总有种自己才不到十岁的幻觉,抱着被子眼泪湿了一枕头,空落落地只会喊她妈妈,整个人格外幼稚。她恍惚了一下,还以为自己是阿黛尔,还没长大,神使鬼差地打开通讯录,在一个号码上停了又停,然后拨了出去。
我好想他。她这么迷迷糊糊地想,也记不得他是谁,反正记忆里总是有这个影子,好像那个少年趴在图书馆一角的阳光里懒洋洋地睡着,坐在看台上支着脑袋看天空,惹她生气又逗她笑,安慰她说“被你喜欢就很幸运”,点点滴滴地嵌在记忆里,割不去舍不得,长成了她的一部分。她又犯迷糊了,如今是什么时候?她想了想,记忆断了片,停在十八岁那个戛然而止的夏天。
一接通“十八岁”的罗丝就先告状了:“你不接我电话……”
斯科皮也才从梦里出来,他坐起来支着额头,把手机贴在脸上,声音透着股没睡醒的迷糊:“我这不是接了吗?”
“你不接我电话……”罗丝含混地说,“我等了好久……真的……”
“……怎么了?”
罗丝潜意识里觉得他很远很远,在她抓不到的距离,就算她等到地老天荒也赶不回来那种距离。她没由来地感到委屈,好像打小的委屈憋到现在一样藏不住了:“你不想理我……是不是,你不想理我……”
“我在听,”那边的声音温和地贴着她的耳朵,“罗茜,你怎么了?”
“我难受。”
“我好难受……”罗丝哽咽着重复了一遍。
她从没长大过,她一整颗心都停在了十八岁,伴着她纯粹透明的少女心事,明丽张扬的眉梢眼角,也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。她是个封存了记忆的少女,忽然一脚踩空,扔了从前所有,无知无觉地接受美丽而残酷的蜕变,变成如今这副素净温和刀枪不入的样子,长出铜墙铁壁,隐秘地藏着内心深处那个沉睡在夏日最盛之时的女孩。
这时候她醒了,她看到霍格沃茨晴日的天空,看到雪花和礼堂的灯火,看到湖泊和山毛榉树下的大片草地,触摸到穿越山峦而来的风。
那是她永远回不去的时光。
“你是不是要走了?”她闭着眼睛虚弱地用气音问道,“是不是……不要我了?”
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斯科皮放缓了声音,用一种哄孩子的口吻说,“别挂,我马上去找你。”
罗丝那边却已经没有声音了。她翻了个身,合上的眼皮底下噙着一滴泪,脑袋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,无穷无尽的楼梯和悬崖又开始在眼前晃荡。
罗丝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来了,她当时正在做一个小时候掉进土坑里的梦,身体失重一般地下坠,听到耳边一个声音迷迷糊糊地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:“睡成这样,难怪要做噩梦……”
她在土坑里落地,却不怎么疼,周遭还是黑得吓人,她嗅到了淡淡的类似薄荷的气味,莫名地就扎了进去,陷在柔软的包围圈里,她忽然不怎么害怕了,安静地坐在漆黑的洞底下往上看月亮。
她约摸又说了些胡话,说“你别走”,还说“你不要不喜欢我”,尽用些软软糯糯甜到发腻的声音,要是一个清醒的罗丝怕真要给自己一巴掌了。可眼下这个罗丝弄不清她多大,好像十八,好像十三,好像才八岁,还是能肆无忌惮缩在长辈怀里撒娇的年纪。
“不走了,这次真的不走了。”
她只听清了这句,然后便安顿了下来,不知听了谁的话张了张嘴,闻到药液苦涩的味道灌进来,又含了颗甜甜的糖。
水果的清甜味在舌尖化开,似乎把梦魇也都赶到了脑后,再闭眼后一夜无梦。
14.
斯科皮自认不是个会哄女孩子开心的人,对所有事情都一知半解的时候阿不思对着他讲这方面的心得体会,他听一半忘一半,自始至终是个